念念

是我生生不死心

【楼诚衍生】画心(伍-前尘)

他不知道的是,很多的事,尤其是爱,只消片刻就够。

更何况他此刻怀抱的,是一生爱意这么长。


注:背景是金陵城爆发了一场严重的瘟疫,不重要的跳掉了,这一章好碎的,忘记前文点这里

本文快要变成楼诚cut,是我的错,对不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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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-前尘


青灰色的阴翳附压在上空,死亡的腐朽气味蠢蠢欲动着。

这像是又一个,截然不同的人世,一个他们都不愿见到的人世。

“有匕首吗?”阿诚问他。

“干什么?”明楼问,心中却已知道十之八九。

“普渡众生。”阿诚回答道,脸色平静,这是他看过了千百年的习惯。

明楼看着阿诚撩起袖子,拿匕首划开手腕的皮肤。

淡淡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流淌出来,明楼闻到一种无法严明的香味。

他想起四百年前他饮的那一口,难以言喻,却终生难忘。

金色的血液融化在井水里,把荡漾的清澈水流成为救人性命的良药。

阿诚其实并不觉得疼,这于他只是一个施予的过程,他看到有些愣愣的明楼,用手指沾了一些,送到他唇边。

明楼没有反应过来,却是先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。

阿诚看着他笑了起来。

“疼吗?”明楼问他。

“一点点。”阿诚浅浅笑了一下,答道,“平凡人的触觉,对我而言,却像是难得的体悟。”

生离是疼,死别是疼,执迷是疼,舍弃是疼,从某种角度而言,疼痛是人生交织不分的一部分,这样说来,健忘的,不懂这些的小青瓷,倒是最体会不到这一分的。

 

明楼用法术催眠了一个高僧,称是菩萨托梦,城东的井水可解瘟疫。

病重至此,就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,先是来了寥寥几个还走得动的人,回去后病情有了好转,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,接下来人们趋之若鹜。

他们选了座高楼坐在顶上,俯瞰着城中人们相互奔忙。

死灰色的雾霭一点一点塌陷下去,他们听到复苏的声音。

为生存而挣扎奋斗,这在明楼起先的百年中,也是熟悉的姿态,但是对于阿诚,更多的却是感慨和从容。

他的手腕已经恢复了瓷般润泽洁白的肌肤,明楼嗅嗅,觉得还有隐隐的香气绕在腕间。

无心,便无生,更无死。

 

+++

渐渐稀薄的死灰色中,明楼看到不远处的佛塔,有淡淡的佛光。

他凝视着佛光看了许久,竟不慎跌入了一个明亮空旷的幻境,佛光和流云一同铺展到他的脚下,他向着远方,双手合十,道声阿弥陀佛。

“你和青瓷救了满城百姓的性命,不错。”佛光中有朦胧的身影。

“举手之劳罢了,只是可惜依旧有许多人死去。”明楼答道。

“天道轮回,宿命到此,一切都是因缘际会。”菩萨道,“不必强求。”

 

“不知菩萨唤小妖来此,所为何事?”明楼垂眸问道。

“非也。并非菩萨在唤你,而是你在发问。”菩萨却是这么说,“你又在寻找什么?”

“我在寻我与阿诚的因缘。”明楼回答道,“我们之间,若独独说是今生的际遇竟像是太浅。总让人觉得像是有着我们彼此却都不知道的过往。”

 

“明楼,”菩萨叫他的名字,“你可知何为‘八苦’?”

“生,老,病,死,爱别离,怨憎会,求不得,”明楼回答道,“还有放不下。”

“你可都懂得?”

“不敢。”明楼说,“未曾皆亲历,便不能说懂得。”

“你可愿去懂得?”

“愿意。”明楼继续答道,“未曾懂得,就不能看破。”

“你可是想要成佛。”菩萨说。

“若能有此机缘,自当不负。”明楼答着。

“今日的你,已有能成佛的心性,却还没有成佛的因缘。”

听得此言,明楼不解,问道:“在下不懂为何?”

“前世你故去前,曾有人来我座下为你求取仙药。”

“然而为时已晚,仙药救不了你前世的性命,却禁锢了你前世的记忆。”

明楼愕然。

本以为被前尘往事感染的是阿诚,却没想到自己也身染其中。

他问道:“菩萨所言,可是说我与阿诚有前缘未了?”

“是缘是份,是福是祸,要问你自己。”

“我自己?”

“生死荣枯,王权富贵,今生种种你都明了,但是你已能看破今生,却还未能看破前世,你还未尝得到超脱于轮回的机缘。”

“请菩萨赐教。”

“因缘际会,万物轮回,一切因果,你若是想要知道,就自会知道,你若不想了解,谁都不能强加于你。”

“我想要看的清楚明白。”明楼答得干脆。

菩萨没有再回答。

只在佛光中化一朵白梅花飘落在他手心里。

 

即便是许多许多年之后,他依旧清楚记得回忆里的那片白色,随着落于掌心的白梅花,肆意渲染开来的,他前世最为执念深深的那场风景。

似是人间,又像是天上。

那是白梅花开了满眼,如雪洁白,繁盛却是矜持,芬芳夹杂清冷。

记忆里渐渐浮现了那个身影。

正红色的衣袍,明纹暗绣,广袖宫绦,是他目之可及最温暖的风景。

听见他唤:“蔺晨。”

而自己不作答,只是笑着。

流云和长风穿行而过。

 

那张微笑着的面容如此熟悉。

一笑可倾城。

倾倒了曾经被唤作蔺晨的那个人,在笔下,在爱人离世之后,不自觉的就绘成了,此刻青瓷的笑容。

于是便又倾倒了今生他明楼日夜修行的四百年,出现于他对未来所有的幻与真。

为这样一笑,他可以不求修道成仙,只求永世相伴。

大抵这就是他抛不去七情六欲的原因。苦与甜,痛与爱本就是相交织的死结,他自觉为爱,可以去忍受另半边的痛苦。

怪不得菩萨说他没有成佛的因缘。

或许在那天咬破青瓷的手指时,他就已经隐隐懂了这些。

 

只是偶尔,他也会想要变得无所不能。

他想要给他的小青瓷,一段不忘的记忆。

他也想要阿诚看看,白梅花间盛放的那段故事。

 

+++

此间阿诚在叹息间回头,却看到不知何时睡去的明楼。

他不忍去唤醒他,想要在一旁坐下,却看到不远处街巷里飞奔着远去的,是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孙家小姐。

那首《凤求凰》隐隐又响起在耳畔。他看了看睡的沉沉的明楼,还是飞身落了下去。

他落在奔走人群鲜少注意的角落,看着那位鹅黄裙衫的妙龄少女远远的飞奔而来,她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力穿过叹息和沉默交织的街巷,一头青丝在悲戚的人们面前飘扬而过,随着她的脚步,沿路残留的死灰色雾霭被搅动着,也都纷纷飘散开去。

然而他却又亲眼见证这那些脚步的最后,是她仿佛被抽空气力的双腿,她跌坐在亭中,一位青衣的公子从依靠的柱子旁滑落,被她拥怀中,怀中是一样年轻的面容,眉目如生,然而惨白之下隐隐皆是死灰。

大滴大滴的水珠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,她费力去相扣的十指松开了,但她无力再去握紧,只能任爱人的手背落在泥土上,那是他身体最终无法拒绝的归宿。阿诚看着她,看到她的病疾在消退,心中的某一处温暖却也在消失。

都道是生离尚得解,死别不可破。

 

他听得往来超度的僧侣会劝生者节哀。

然而他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。

自知并不看重俗世红尘,却难以去教人超脱,或是他也本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。

而他也看不得别人一直如此流泪。

“让他安静地去吧。”阿诚只得温声开口道。

他不能说自己已经看到魂灵离去的轨迹。

那位青衣公子实则已经渐渐在远走,再是不舍,再是眷念,此刻留于她怀中的,也只是一具躯壳,惹得她泪流不尽。

阿诚看着他们,他是局外人,也是最真实的见证者,他像是感到胸中在翻涌,却又更是茫然无措。

 

有一滴泪珠砸在他手心里。

暖的,沉的,让他颤抖了一下,才稳住了手。

他看着那颗泪珠卧在他的手心,他的手是润泽的瓷,那滴泪在他掌纹间,像是夏日里荷叶上流动的水,然而,然而却远不相同。

露珠是轻浮的,泪水却沉重。

要不然怎么能把一个人的爱和痛都融化在里面。

要不然宫羽姑娘怎么会对他说:“你想要去懂得爱,至少要去懂得一滴泪。”

 

他原知道超脱太不简单,却才自己这么多年竟是远未看过。

万事就像这滴泪水,看起来有多纯净,就有多难以懂得。

他把那滴眼泪攥在了手里。

而此刻明楼不在身边。

遇见这样难解的事,都会让他有些想他。

想他为自己解惑,用清淡些的言语去解答那些又沉,又灼热的人世的爱恨。

然而他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。

 

但明楼也不能知道的是,此刻他眼中有一个凡人看不见的世界,他看见在夕阳的残光中,有万千滴晶莹泪珠升起来,那些为死亡,为灾难而流下的泪水。

空中原本青灰色的阴翳已经散去了,此刻望去,满目都是泪水,晶莹的,纯粹的,悲伤的,看似他在漫长的时光中,永不可得的情愫。

他沉默,扬扬手,把那些泪珠召唤而来,收拢在怀中。

每多一滴,他就像是离普通人近了一些。

手脚像是温热了起来,他觉得自己像是懂得了很多很多。

却又迷茫了更多更多。

因为他知道,这些眼泪,还有泪珠里融化的爱恨忧,嗔痴怖,都不属于他自己。

 

“阿诚。”恍惚中像是有某个人的声音出现在身后。

他感觉到鼻根的酸涩,有咸涩的味道灌满胸口。

从未有过的感觉,他只能去揣测究竟要发生什么。

但无论如何,自己其实是真的想要去有一颗心。

有一颗心,才能真的去拥有一滴泪吧。

 

“阿诚。”他又听到那个人的声音。

他又听到他的脚步声,他的呼吸声一起走近,他的黑发和白衣在暮色的风中轻轻被吹起来,先于他的脸,出现在视野的边界。

 

明楼在他身后已经站了好一会,他看见阿诚仰头望着什么,又伸手去握住了什么。

但他抬头,只看到几缕残红流动在灰蒙蒙的天空。

只是想要遥望着,并不想去打扰,但是却教他闻到了阿诚身上,那种咸咸的气味。

那种不属于阿诚的,红尘的气味。

所以他终于抬步走去,出现在他面前。

然后他看到一双含泪的眼睛。

那是青瓷数千年来第一次眼眶中有泪,泪水太过与沉重,而他太过于干净,所以他看起来是如此脆弱,让这一刻明楼就快要放弃让他再去看清人世的想法。

明楼去握他的手。

手指本是凉的,眼泪却是暖的。

所以此刻他的手也仿佛有了眼泪的温度。

 

明楼原本以为青瓷素来的冰凉是疼,谁知道,这样虚伪的温暖,才是真正锥心刻骨的痛。

而自己又该怎么去教他?

疼与爱,就该是人性的本能,就算是智者和神佛,也教不得。

“哭出来吧。”明楼只得说。

于是他真的就在下一瞬间泪流满面。

 

泪水汹涌间,他没有力气去思考,抬头去望天,无星的天宇上像是流淌无尽的前尘往事,浩浩荡荡如长河奔涌,却注定是要被一碗孟婆汤所阻,走不过奈何桥,只能尽数地,埋在忘川河中。

并非所有的记忆,都能同他胸口中那段一般,能够突破轮回的阻碍,长存下去,去祭奠一段即便是不能复苏的故事。

 

明楼伸手去拭他的泪,那是他收容在胸口的凡世的泪珠。

他觉得自己是释然了,又像是空洞了。

原来心的位置并不是用泪珠就可以去填满的。

是自己依旧不懂。

他看着微微皱眉的明楼。

不知为何,他带着满眼的湿润却又想牵起嘴角。

不知为何,看着明楼,就算是流着泪的自己,还是会想要微笑。

明楼却说:“不用勉强去笑。”

阿诚乖乖点头。

 

白布和纸灰在夜色中舒展开了,他们站在高楼顶,看到隐隐的香烛烟火。

明天的清晨,他们将会看到一个死灰色散去后,有些苍白的世界。

那是真实的世界。

 

而此刻的他们无能为力,只能在楼顶沉默着并肩仰躺下。此夜无月,无星,他们也没有睡意,却有梦与幻纷扰上来。

身上的仙气稀薄了许多,阿诚觉得有些压不住心中涌动的潮汐。

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,他看到的是一个歌舞升平的金陵。

然而更多的,是蛰伏在富丽堂皇的景象之下,汹涌的暗潮。

青竹或是落雪,盛宴或是静夜,信鸽,长剑,炭火,铃铛……

他站在灌满冷风的城楼之上,极目望去,满眼皆是有人在远去。*

是送谁离开身边?

那些人里,有人是出征,有人要远行,有人去履行承诺或是旧约,也有人在看着远方,在让自己从不愿告别的那个人身边离去。

但他记不得那张脸。

只知道有一个名字正含在舌尖,然而城楼上,他却是拼了命的想要把它咽下去,和着像是绝望般的痛苦和挣扎,直到在牙齿咬破舌尖的温热血液里,他终于是吞下了一段滚烫的思绪。

被灼伤的记忆里,却是在疼痛警醒自己不能流泪。

怎么能够流泪?

又怎么可能流泪?

 

青瓷惊醒过来,他感觉到自己牙关紧咬的酸痛。

是了,自己是没有心的。

所以自己该是没有泪的。

但寒风吹的他脸上凝了一片冰花般刺痛,抬手去抚,却发觉真的是一片冰冷的润湿。

像是白日流干泪水又被充盈。

竟是如此沉迷其中,但那是一场幻梦啊,青瓷想着。

于过去之人这是一段回忆,但是于自己,这当只是昙花一梦,盛放与凋谢都只在瞬间。

 

茫然无措间,他侧头去寻明楼,他还在睡梦中的眉眼在夜色里也依旧是清晰的。

就靠在他身旁的明楼的手指,是温热的。

似涌现出千言万语。

但他却是无话可说。

因为他不知道的是,很多的事,尤其是爱,只消片刻就够。

更何况他此刻怀抱的,是一生爱意这么长。

 


*梦中的景来自《一日心期》的开头部分

=欲知后事如何,请听下回分晓========

满格的歉意在这里,我看着粉丝数估计还是有朋友们有点不高兴了真是对不起

过渡章实在迷茫了太久太久,但是还是不能让自己满意,所以,我放弃了过渡章,直接写了两人的cut。。。这一章大多也是十二月空闲时垒起来的碎片,整了一下,感觉还是自己太任性

对于lo主这种把12月31日当作资产负债表日来过的人,一月真的是翻了天了。。。于是就消失了一整个月

也是因为自己三次元想要思考一下人生,毕竟幻梦暂且需要屈从于现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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