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念

青山原不老，只为雪白头。 

这篇请联系前文：画心（伍-前尘）

蔺靖设定来自《一日心期》系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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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-念念

这一年的雪落的巧，正好是在白梅花盛放的时节，整整一天一夜。

天寒地冻的，他们在一个寻常小院子里暂且住了下来，

明楼那天回到家的时候，小院中寂静地能听到风抚过双肩的声音，他闻到扑鼻的花香，于是顺着花香走近去看。

他们的小院中不曾栽种梅花，那股幽香，是来自于碎雪间那尊翠色清新的小青瓷。

阿诚褪下了皮囊，用千百朵的白梅花装填了自己的胸膛。

而环抱着白梅的他的青色，像是某个梦境里落雪前的天空。

触手上去，冰凉，润泽。

 

“明楼。”还是青瓷样子的阿诚唤道。

他感觉到，那个瞬间的明楼，想要来温暖自己。

但是他和明楼都知道的，他并不需要。他终究不是凡人，不是俗物，他不曾为人世冰雪而寒冷，他的清冷来源于自身，仙丹也好，梅花也好，都不改其心。

所以明楼也只是想了一瞬而已。

 

“喜欢梅花吗？”明楼问。

“喜欢。”阿诚回答道，“要是决定住下来了，我们在院子里好好种几棵。”

明楼笑起来：“不用等那么久，现在就可以看。”

说着，他扬起手，用法术在园中指指点点，积雪窸窸窣窣地生长起来，很快就变成一株白梅花树的样子，冰雪雕琢的花蕊坠在枝头。

 

“真漂亮。”青瓷说道。

“是啊，可是我所为只能成型，却不能造香。”话虽如此，明楼的语气并不遗憾，只是笑着转头去看他。

于是青瓷笑了起来，他把自己捧着的白梅花，都洒向枝头。

万物皆有灵性，那些白梅落在冰雕雪砌的枝头，如同新生，梅花的香气在冰雪的寒气里缓缓的荡漾开来，花香馥郁，雪气清冽。

“世人都说梅花可傲雪。”明楼感慨道。

眼前的两番白色交错相容，又各怀风骨，不是风尘里的美人在争艳，“君子之交，清浅如水，和而不同。”明楼感叹道。

阿诚变回人形，走到明楼身边道：“世间万象，各有千秋。”

 

梅须逊雪三分白，雪却输梅一段香。

 

“我曾见过修炼成精的白梅，”明楼说道，“竟是清冷高洁，连妖气都可以为冷香而冲散。”

“你很羡慕？”阿诚问他。

明楼看他一眼：“不仅仅羡慕，简直让人自惭形愧。”他本是一条毒蛇，修为再深，觉悟再高，也不曾得那白梅天生的风采。

“不要这么想。”阿诚却说，“一生中不可由自身之力改变的事，就不必觉得惭愧。”

“你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？”明楼问他。

“可能吧，但你知道的，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。”阿诚去触那些积攒的雪瓣，除却那层虚伪的皮囊，他的手指和冬天是一样的温度，“我只知道自己早就看破，就像是明白自己今生都做不得有温度的活物。明楼，要知道我可救人性命，却不能为你取暖。”

“你也知道我不在意。”明楼笑着去握他冰凉的手指。

“所以你是什么，我也不在意。”阿诚抬头看他，眼神坚定如冰，又如水清冽。

明楼噗嗤一声笑出来，知道这小青瓷原是拐着弯依旧在宽慰自己：“我知道，五百多年了，我不至于现在还看不破。”

阿诚笑着歪歪头：“人生一世，终归尘土。而泥土看似最为平凡卑微，却可凝聚出广袤大地，支撑起亭台楼阁，孕育着梅兰竹菊，当知并没有两清的卑微高贵之分。”

“而青瓷也来源于泥土……”阿诚又说道，“只不过是我太健忘，而忘记了自己最之前的样子罢了。”

听到这，明楼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，和他本身一般，如能工巧匠手中最精致的瓷器，然而阿诚身上没有匠气，他虽是自红尘中来，却被千万年时光吹去了所有人间烟火的气息，但他并没有直往云上去，而是停在了这个可望不可即的高度，微笑着看着人世凡尘。

 

明楼看着他眼眸中映着的那片雪光：“你一生居于佛前，当真是比尘世中人要看得开。”

“但是不够。”阿诚却皱皱鼻子，“菩萨当年允我下山，说是有些事情，没有看过，就不能看懂；没有看懂，就不能看破。”

“你看到了什么？”

“纷繁万事，千头万绪。难分是非，遑论黑白。”他像是轻声叹了口气

“我自世外来到人间，却看到世人十有八九都想要出世，孰不知一味强求出世才是真的看不开。小隐者隐于野，入世者，出淤泥而不染，濯清涟而不妖者，才算大隐。”

“有些人囿于庙堂，困于宫城，却依旧当得起隐者之心。”

“你在说谁吗？”明楼明知故问。

阿诚看着冰雕雪砌的白梅树，眨了眨眼睛，抬手指着左胸口的位置，在那里沉眠着一段数百年前的那段回忆：“他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
“说得细些，我听听。”明楼又凑近些，他闻到阿诚身上残留的梅花香气。

记得佛前，幻梦中，他最深的记忆，就是在一片如雪的白梅里。

一时间他的眼前仿佛又回到蔺晨的记忆里，身边阿诚的声音如同微凉风声穿过梅间。

他听见阿诚的说道：“尽一生，承一诺；忆一友，念一人。”

那一片雪色白梅间，有人的身影是最暖的色泽，红色融着飞雪成为蔺晨眼眶中的泪，但那个人，却在向他微笑。

他微笑着垂眸的样子，与眼前的阿诚静静重合。

“坐拥天下，九五之尊，得天下百世诗书为颂，世间万千繁荣作裳，一颗心却依旧如梅坚韧，如雪清冽，当得起光风霁月四个字。”

“当得起你守他记忆永生。”明楼有些恍惚着，却接话道。

阿诚却沉默了。

对他而言，直觉什么的总是太过于诚实，准确，而且不讲道理。

他看到梅和雪的气息里，他和明楼接续在一起的前尘记忆。

 

“明楼，”阿诚突然问道，“你能教我怎么去记得一件事，不忘记吗？”

“怎么突然想到这个？”明楼笑着问，但是眉头却不自觉地有些皱起。

“因为我习惯了忘记过去的事，但是却想要记得你。”阿诚看着他，“永世不忘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明楼愣了愣，问他。

阿诚皱了眉，却似无法作答。

往日里，他总是路过些什么，去记下些什么，然后顺理成章地，全然去忘记。

他度过的岁月让他习惯于不在胸口怀抱太多的回忆。

不知为何，此刻他却觉得，明楼在自己胸口，徘徊的太久了，久到超过了自己去记得和遗忘的循环往复。

 

他们之间沉默了一小会，没有太久，直到有风吹来，把一朵白梅花吹落下来，落在他们脚边。

阿诚俯下身子，把落下的梅花捧在了手心里，才又说道。

“我看到过一句话，‘绿水本无忧，却因风皱面。’”他问明楼，“你知道下一句吗？” 

他问得轻松，但是眼神却是水波微漾的忐忑。

明楼不答，他的眼中，是白雪和梅花，还有一片白茫茫中，前世和今生最深刻的面容。

他回答道：“好，我教你。”

在他们身旁，那株梅树雪砌的枝头，一朵含苞的白梅倏忽间，绽放开来。

 

他们都知道，诗的下一句是：

青山原不老，只为雪白头。 

=欲知后事如何，请听下回分晓========

注：青山原不老，只为雪白头

青，青瓷阿诚；白，白蛇明楼

这样理解更能看出lo主的用心对吧

ps：猜猜为什么叫《念念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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